秋 – 楊錦富

秋,是物凋的季節,却也是寫景寫情的季節。

    人們在此記情抒感,也在此詠景寫物,特別的,它是詩人最歡喜的季節,在那兒,詩人可充分發揮他們的感興,亦可抒放內在的憂喜。

    舊詩中,南宋戴復古的-月夜舟中-是很特別的感興,也是很好的抒放,詩云-

滿船明月浸虛空,綠水無痕夜氣沖。詩思浮沉檣影裏,夢魂搖曳櫓聲中。星辰冷落碧潭水,鴻雁悲鳴紅蓼風。數點漁燈依古岸,斷橋垂露滴梧桐。

    這是一首平起的七言律詩,東韻,平仄合律。說明月照在船上,整艘船如同浸入虛空一般。船行過後,只見水面碧綠,平靜無紋。夜晚涼氣,襲人而來。

    詩興隨著桅杆的影子上下起伏,夢魂也隨著槳聲來回飄擺。潭水澄碧,倒映點點寒星,紅蓼花因風吹起,綻放搖動,又有大雁悲鳴,順風傳來。這時,衆多漁船的燈火都依傍在古老的堤岸邊,斷橋畔的梧桐,也正滴著露水。此雖寫景,却充滿空靈韻意,有如詩思浮沉,夢魂搖曳的句子,呈現的即是優美且悲涼的畫境。秋雖偶感傷,却仍有雅意雅境,比如北宋程顥的秋月-清溪流過碧山頭,空山澄鮮一色秋。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遊。這是一首平起的七言絕句,尤韻。說溪水清澈,流過碧綠的山頭。天空如水流般清新明遠,突顯秋天的顏色。因所處寧靜,和煩囂人間即斷隔了三十里,遠方的白雲和近處的紅葉,都顯得自在與安閒。詩是寫景,却涵理趣。

    詩人借著明淨秋月,描繪空靈的世界,展現剔透的心境,這是凝思,也是意趣。

    此外,北宋蘇軾的中秋也是另一的思境: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這是一首平起的七言絕句,寒韻,平仄合律。說天上晚雲,已收斂不見,月兒擴散著清冷的光輝。玉盤倚靠天河,悄悄轉動。想起此生此夜,竟是好景不常在,明年這時節,不知道我將能在何處觀賞這明閱。詩的寫法,異於前二首,由景生情,多所感慨,這是感也是興,不必一定寫景,但情已融入景中,自然而寓高妙,清淡而顯飄逸。

    雖言明月,却是自家際遇的慨歎,讀來略略傷懷,但能引人同情,引人遐想。至於後來所寫-明月未出羣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就有曲盡狀貌的特色,月光,山高,相互映襯,境又更廣。總之,詩人感興,因月而明,因明而麗,在此秋節,值得欣賞,亦值得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