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滕文公下,記著回答學生景春的一段話。
景春讚公孫衍,張儀有大丈夫的氣概,孟子反駁,說景春所提二人不是大丈夫,表現的只是柔順的妾婦行為,他所謂的妾婦行為,指的阿諛苟容竊取權勢那樣之人。
但所說的大丈夫,究竟是怎樣的表現,孟子接著說-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這段話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也都曾引用,但意思如何,却不是人人都明白。
這裡,先引朱子的說法,朱子註說-
廣居,仁也。
正位,禮也。
大道,義也。
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
獨行其道,守其所德於己也。
淫,蕩其心也。
移,變其節也。
屈,挫其志也。
淫,移,屈是這樣解,換轉過來,不淫,就是心不因外物而搖蕩。不移,就是不因外事而變節。不屈,就是不因外力而挫志。
三者並立,就是所謂的大丈夫。這樣的解釋,確為簡明扼要,但文句發揮處,仍嫌不足。王船山便順朱子意再加以申論 。
說-其居則天下之廣居也,涵四海萬民於一心,使各遂其所,仁無不覆也。
所立則天下之正位,定民彝物則之常經,而允執其中,禮無不恊也。所行則天下之大道,酌進退辭受之攸宜,而率禮不越,義無不審也。
得志,則仁以息民,禮以善俗,義以裁物,民之生以厚而德以正,共由之矣。不得志,則無欲而靜,無妄而莊,無思而直,獨行之而道不枉。
故富貴不能淫焉,位高金多不以傲物,貧賤不能移焉,槁項黃馘無所愧醜。威武不能屈焉,生死榮辱無所惴慄。如此者,天之命我為丈夫,以陽剛至健之理氣役使萬物,宰制羣動,而我浩然之氣與天相配,不使陰幽柔媚之氣乘運數以蕩我而靡之。故說萬乘之君,藐之而無畏其大也。
這段文字雖長,但能就朱子說述適當補充。朱子用仁禮義概說丈夫之德,王船山以不傲物,不愧醜,不惴慄,概說丈夫之能,二者一註解,一發揮,是為相得益彰。
又船山所謂的-大-,在一存陽剛之理,一率浩然之氣,陽剛浩然並存而行,陰幽柔媚的卑勢豈非一掃而靡之。
這是朱子的原意,也是船山的補足。回過來說,介子的不受晉君祿賜,不屈同行并斥,不拘己身悲愴,而能與母挺立隱逸,其為不淫,不移,不屈可知,當如船山所說,以陽剛浩然去克幽陰媚柔,那就是正氣,也就是正理,這正理正氣,從前介子如此,未來之堅信者仰贊者信必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