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活化地探討思想史
研究思想史,當然離不開歷史資料,惟資料如果沒有經過消化的解釋,呈現的作品也往往是零碎堆砌的。然而如果人們肯於下工夫搜集,注釋資料,裁剪編排,使整體資料合理且具系統,對閱讀者而言不僅有益,學術的成果自然也有一定的價值。而所謂的學術價值,重要的仍在思想家除了歷史資料的消化和解釋外,是否還能賦予現代的形式和理論。學術的研究雖重在客觀性,但在客觀資料的取得上,研究者是否能把握資料的原來意義也很重要,如果只是純就個人的觀點或者採取情感式的偏見,所衍申的曲解當是不言可喻。
學術的觀點在乎客觀性,就史學也者,尤在主觀性和客觀性的倂用。如前所述,史料顯現的實物是客觀的,但單憑實物的陳列,只可以是一個片斷的敘述,並不能成其為史學;實物的意義以及它與歷史的關係,需要史學家的發現與賦予才能顯現價值,但史學家自有其論證的標準,無權任意賦予實物及史料的意義,當然更不能逾越實物所呈現的範圍,即使訓練有素的史學家也須謹慎地守住其中的氛圍。換句話說,當史學家就實物本身發現它的新意義時,就應該更慎重地謹守他原來的看法,而不是率爾地認定他的看法就是對的,有了這樣謹慎的看法,對學術的工作乃至史料的辨析就不致流於空洞或武斷。正如歷史家柯林胡德所說:「歷史家研究的過去,並不是一個已死的過去,而是在某種意義下還生活於現在的過去。(卡爾《歷史論集》頁15,王任光譯。台北:幼獅書店,1968年。
)」這意謂著研究者對史料的取得與辨析,不能只是用僵化的態度去看,要用活潑的心態去做整理;亦即不僅要用現在的眼光、問題觀察過去,同時也要藉過去的眼光、問題來了解現代。
(二)中西思想的差異性
再者,了解歷史要有眼光,了解哲理的思想也要有眼光。哲理的思想雖是哲學的根本,在中西文化的特質上卻有著顯明的差異,英國羅素《哲學問題》一書談及西方哲學的特質即提出下列的幾個要點:
(1)哲學主要的目標是「知識」。
(2)哲學家嘗試解答宇宙、意識、善惡等問題,但所提出的解答無一可被證明為真實。
(3)哲學的價值通常在不確定中尋求,這尋求往往可以分解我們心中的存疑。
(4)哲學另一的價值,是因由思考的結果,解脫私人狹隘的觀念。(羅素《哲學問題》第15章。)
從以上的幾個要點,略略可知西方哲學的特質是在純智問題的探究,而它的意涵並不在探究的成果,是在探究的過程,這探究的過程就中國思想來說應是最弱的一環。雖然先秦時代如名家者流有過萌芽的階段,但之後的兩千多年,本土哲學在純知的方面卻很少再有進一步的發展,就如佛教所傳的因明學,幾乎沒有受到傳統思想家的重視,雖其對宋、明儒者曾產生過不小的影響,當中影響仍脫離不出禪宗「明心見性,不立文字」的範疇,其他如唯識宗、天臺宗、華嚴宗,對後起的「新儒學」影響層面其實並不大。晚明之後,雖有智識主義的興起與發展,也只是儒家內部的爭論;至於所謂的智識,基本上仍不離古代儒家的經典,並沒有真正發展出以經驗為主或如西方式的純知哲學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