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孔學研究會出版，林緯毅博士编，2009年4月
子张篇第十九
【原文】
19·1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语译】
子张说：“士遇见危难时献出生命，看见有利可得时考虑是否符合正义，祭祀时想到要严肃恭敬，居丧时想到要哀伤，这样就可以了。”
【原文】
19·2 子张曰：“执(1)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注释】
(1)执：守。
(2)泥：阻滞，不通，妨碍。
【语译】
子张说：“坚守德而不能发扬光大，信仰道而不忠实坚定，怎么能说他有，又怎么说他没有？”
【原文】
19·3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1)，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注释】
(1)与：欤。
【语译】
子夏的学生向子张询问怎样结交朋友。子张说：“子夏是怎么说的？”答道：“子夏说：‘可以相交的就和他交朋友，不可以相交的就拒绝他。’”子张说：“我所听到的和这不一样：君子既尊重贤人，又能容纳众人；赞美善人，又能同情能力不够的人。我是十分贤明的人吗，有什么不能容纳别人呢？我是不贤明的人吗，别人将会拒绝我，我又怎么去拒绝别人呢 ？”
【原文】
19·4 子夏曰；“虽小道(1)，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2)，是以君子不为也。”
【注释】
(1)小道：指各种农工商医卜之类的技能。
(2)泥：阻滞，不通，妨碍。
【语译】
子夏说：“虽然都是些小的技艺，也一定有可取的地方，但要达到远大目标恐怕就是一个阻碍，所以君子是不做的。。”
【原文】
19·5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注释】
(1)亡：无。未知的东西。
【语译】
子夏说：“每天学到一些过去所不知道的，每月都不能忘记已经学会的，这就可以称得上是好学了。”
【原文】
19·6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1)，切问(2)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注释】
(1)笃志：志，志向，坚守志向。
(2)切问：问与切身有关的问题。
【语译】
子夏说：“广博地追求学问，坚定地保持志向，切实地提出问题，就近处加以思考，仁就在其中了。”
【原文】
19·7 子夏曰：“百工居肆(1)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注释】
(1)百工居肆：百工，各行各业的工匠。肆，作坊，制作物品的地方，即现在的工厂。
【语译】
子夏说：“各行各业的工匠住在作坊里以完成自己的工作，君子通过学习来得到道。”
【原文】
19·8 子夏说：“小人之过也必文。”
【语译】
子夏说：“小人对于过失一定加以掩饰。”
【原文】
19·9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注释】
(1)俨然：庄重严肃的样子。
(2)即：近。
【语译】
子夏说：“君子的形象有三种变化：远看他，庄严可畏；接近他，又温和可亲；听他说话，严厉不苟。”
【原文】
19·10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1)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注释】
(1)厉：残害、伤害的意思。
【语译】
子夏说：“君子必须取得信任之后才去役使人民。没有得到信任，人民就会以为是在伤害他们。要先取得信任，然后才去劝谏；没有得到信任，君主就会以为是在诽谤自己。”
【原文】
19·11 子夏曰：“大德(1)不逾闲(2)，小德出入可也。”
【注释】
(1)大德、小德：指德行上的大节、小节。
(2)逾：越过。
(3)闲：木栏，这里指界限。
【语译】
子夏说：“人的德行，在大节上不能超越界限，小节上有些出入是可以的。”
【原文】
19·12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1)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2)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3)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注释】
(1)抑：但是，不过。转折的意思。
(2)倦：诲人不倦。
(3)诬：欺骗。
【语译】
子游说：“子夏门下的那些学生，做些打扫、寓言应对和接待客人的事情是可以的。这些不过是末节小事，根本的东西却没有学到，怎么行呢？”子夏听了，说：“唉，子游错了。君子之道先传授哪些，后讲述哪些？这拿草木作比喻，是要分类区别的。君子之道怎么可以随意歪曲呢？能有始有终地教授学生，恐怕只有圣人吧！”
【原文】
19·13 子夏曰：“仕而优(1)则学，学而优则仕。”
【注释】
(1)优：充裕，有余力。
【语译】
子夏说：“做官还有余力的人，就要学习；学习而有余力的人，就可以去做官。”
【原文】
19·14 子游曰：“丧致(1)乎哀而止。”
【注释】
(1)致：极致、竭尽。
【语译】
子游说：“居丧，尽哀也就可以了。”
【原文】
19·15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语译】
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可以说是难得的了，然而还没有做到仁。”
【原文】
19·16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注释】
(1)堂堂：庄严大方，指仪表出众。
【语译】
曾子说：“子张仪表庄严大方，但难以和他一起实践仁。”
【原文】
19·17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注释】
(1)致：极、尽。
【语译】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人没有能自己将感情发泄到极致；如果有，一定是在父母死亡时。”
【原文】
19·18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1)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注释】
(1)孟庄子：鲁国大夫孟孙速。
【语译】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孟庄子的孝，其他方面都可以做到，但他不更换父亲的旧臣和父亲的政治措施，是别人难以做到的。”
【原文】
19·19 孟氏(1)使阳肤(2)为士师(3)，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4)而勿喜。”
【注释】
(1)孟氏：鲁国的三家大夫之一
(2)阳肤：曾子的学生。
(3)士师：典狱官。
(4)矜：怜悯。
【语译】
孟氏任命阳肤做典狱官，阳肤向曾子请教。曾子说：“在上位的人离开了正道，人民早已人心散涣。你如果得知他们的情实，就应当同情怜悯他们，而不要因此得意。”
【原文】
19·20 子贡曰：“纣(1)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2)，天下之恶皆归焉。”
【注释】
(1)纣：商代最后一个君主，名辛，纣是他的谥号，历来被认为是一个暴君。
(2)下流：即地形低洼各处水流汇集的地方。
【语译】
子贡说：“纣王的不善，不像传说的那样严重。所以君子不愿处在下流的地方，使天下一切坏名声都归到他身上。”
【原文】
19·21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语译】
子贡说：“君子的过错好比日月蚀，有过错，人们都看得见；改正时，人们都敬仰他。”
【原文】
19·22 卫公孙朝(1)问于子贡曰：“仲尼(2)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注释】
(1)卫公孙朝：卫国的大夫公孙朝。
(2)仲尼：孔子的字。
【语译】
卫国的公孙朝问子贡说：“仲尼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子贡说：“周文王武王的道，并没有失传，还留在人们中间。贤能的人认识它的根本，不贤的人只了解它的末节，没有什么地方没有文王武王之道。我们老师何处不学，又何必要有固定的老师呢？”
【原文】
19·23 叔孙武叔(1)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2)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3)，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4)，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类，百官(5)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注释】
(1)叔孙武叔：鲁国大夫，名州仇，三桓之一。
(2)子服景伯：鲁国大夫。
(3)宫墙：宫也是墙。围墙，不是房屋的墙。
(4)仞：音ｒèｎ，古时七尺为仞，一说八尺为仞，一说五尺六寸为仞。
(5)官：这里指房舍。
【语译】
叔孙武叔在朝廷上对大夫们说：“子贡比仲尼更贤。”子服景伯把这话告了子贡。子贡说：“拿围墙来作比喻，我的围墙只有肩膀那么高，可以窥见里面房屋的美好。老师的围墙却有几仞高，如果找不到门进去，就看不见里面宗庙的富丽堂皇，和房舍的丰富多彩。能够找到门进去的人也许不多。叔孙武叔那么讲，不也是很自然的吗？”
【原文】
19·24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1)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2)见其不知量也。”
【注释】
(1)逾：超越。
(2)多：用作副词，只是的意思。
【语译】
叔孙武叔诽谤仲尼。子贡说：“不要这样做。仲尼是毁谤不了的。别人的贤德好比丘陵，还可超越过去，仲尼的贤德好比太阳和月亮，是无法超越的。虽然有人要自己断绝与日月的关系，对日月又有什么损害呢？只是表明他不自量力而已。”
【原文】
19·25：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1)，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2)之斯行，馁(3)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注释】
(1)知：智。
(2)道：导。
(3)绥：安抚。
【语译】
陈子禽对子贡说：“你是谦恭了，仲尼怎么能比你更贤良呢？”子贡说：“君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表现他的智慧，一句话也可以表现他的不智，所以说话不可以不谨慎。夫子的高不可及，好像天是不能够架着梯子登上去。夫子如果得到治理一国一家的地位，那就会像人们说的那样，教人民自立人民就会自立；引导人民，他们就跟着走；安抚人民，人民就会归顺；动员人民，人民就会应和。他在世时是十分荣耀的，死了将令人哀伤。我怎么能比得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