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妇好 – 董乃強

妇好,是殷代君主武丁的妻子,她的名字,常常可以在甲骨文中看到。

距今三千二百多年前,我国奴隶社会的商朝中后期,出了一位有才能的君主武丁。武丁在他统治的五十九年间,广收人才,修明政治,开拓疆土,使商王朝达到了鼎盛时期,附近许多方国、部落都纷纷前来依附。为了加强控制,武丁就将每个方国、部落统治者家族中的一名女子纳为自己的妻室。妇好就是武丁众多妻子中的一位。

妇好的名字在甲骨文中就频繁出现,倒不只是因为她是商王的妻子,更重要的是,她曾是活跃在武丁时期的一名杰出的政治活动家和军事家。

商朝的时候,由于社会生产力的低下,人们还不能正确地认识自然认识社会,他们就把世间万事万物地运动发展变化,统统归于神鬼在暗中操纵支配。所以,他们时时都要祭祀山川和祖先的神灵,以祈求神鬼给予庇护与赐福。特别是商王室和奴隶主统治阶级,他们几乎是每做一件事都反复占卜,祈问鬼神。因此,祭祀和占卜就成为当时最重要的政治活动。

商朝祭祀的种类很多,祭天、祭泉水、祭祖先,还有为了攘除疾病和灾祸的祭祀,以及出征作战前的祭祀等等。这些名目繁多的祭祀活动,通常都是由地位较高的奴隶主来主持。妇好就经常受商王之命主持这样的活动。

祭祀多在香烟缭绕的宫室宗庙里举行。参加祭祀仪式的奴隶主贵族和平民,个个衣冠整齐,肃穆端庄,随着号令进退跪拜。主持人妇好则盛装站立在祭坛旁的显要位置上,高声诵读祭文,并把牛、酒以及当场杀死的奴隶、战俘等人牲作为祭品,奉献给享祭的神明。

1976年在今河南安阳县殷墟遗址发掘的妇好墓中,出土了大批用于宴享和祭祀的青铜器,其中包括我国首次发现的商朝巨型炊器,器上刻有“妇好”铭文多处。据此可见,妇好生前受命主持祭祀盛典规模之大,以及参与祭祀活动的频繁。

在对以往废墟的考古发掘中,还发现了一些刻有“妇好整治的”字样的龟甲。这表明妇好还是商王朝的一个卜官。商朝人占卜,是取整治好的龟甲和牛胛骨,用火烧炙,使龟甲、兽骨烧裂出焦纹。占卜人再根据焦纹的纹理走向,判断凶吉,决定事情能不能做,并将占卜的结果和以后发生的情况刻写在同一块甲骨上。占卜前很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整治龟甲、兽骨。龟甲、兽骨不经整治是烧炙不出焦纹来的。所谓整治,就是将龟甲和牛胛骨上残留的肉渣皮筋等除去,洗净削平,待干燥后再用特制的青铜钻在上面钻出一定数目和一定间隔的小圆穴,以备占卜时用火柱烧炙,使甲骨上呈现裂纹。当时能够胜任整治甲骨和占卜工作的只有卜官。卜官不仅要亲手整治甲骨还要将此事作为记事刻辞,刻在经自己整治过的甲骨上,以示自己对占卜所负的责任。妇好主持祭祀时能诵读祭文;身为卜官又能刻写甲骨文字,无疑,她具有当时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妇好在商王朝奴隶主统治集团中,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政治活动家。商朝的国家大事不仅仅是祭祀占卜,还有保卫边防与开拓疆土、掳掠奴隶的征伐战争,即所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武丁时期商朝对外的一系列征战中,妇好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当时的文献中,对她参与的军事活动,都有颇为详尽的记载。

从事战争,需要大量兵员。一般说来,在使用冷兵器作战的古代,交战双方中哪一方投入的兵员多,,哪一方取胜的把握就大。因此,商王朝每次进行战争前,都尽可能地多动员一些兵员以充实军队。妇好作为军事将领,曾频频为商王出马征兵。她不仅在国内征集,还四出到对商王朝有义务地部落与方国中去广泛征集兵员。

妇好每次出征,都带有成千上万的人马,有一条卜辞写着:“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意思就是商王征发妇好所属三千人和其他士兵一万人,命他们去征伐羌国。妇好带着一万三千多人的队伍打仗,在当时来说,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了!她不仅自己握有重兵,有时有时还指挥其他军事领将征战。妇好墓中曾出土了四把两大两小的铜钺,上面都刻着“妇好”二字的铭文。两把大铜钺,每把重八、九公斤。这两把巨大厚重的铜钺象征着商王朝极高的王权与军权,而刻在钺上的“妇好”二字则显示出她在军事方面至高无上的权威。

距商朝都城(今河南安阳小屯村)正北一千多里外,是强悍的土方部族,他们常常任意入侵商朝边境的田猎区,掠虏人口财物。武丁前的各代商王曾对土方进行过多次战争,但都未能制服敌人,土方仍连年不断地南下侵扰。武丁即位,命妇好率兵出战,只一仗就打退了入侵之敌。妇好接着跟踪追击,终于彻底挫败了土方。从此土方再也不敢南侵,势力逐渐衰落下来。

夷国位于商朝的东南方向,国力并不强盛,但偶尔也突发其兵侵袭商朝疆土,杀人掠物。武丁又命妇好带兵迎敌。妇好来到前线,按兵不动,但在暗中窥探夷军动静,待把握住有利时机,便猛然全线出击,也只打了一仗,就使夷国再也不敢滋扰生事了。

在西北方向,妇好还打退了羌国的入侵。

殷墟出土的一片甲骨上刻写有“妇好率军西出,斩白首两万余”内容的卜辞。有学者据其中“白首”二字推测,这应是妇好带兵抵御雅利安人(白色人种)东侵的记载。因为在殷墟里的确发掘出了殉葬的白种人尸骨。

商朝西南的巴方,与商朝时常发生战争。一次武丁亲自出征,战前他与妇好议定计谋,让妇好率兵在巴军退路方向预先设伏,武丁自己则带领精锐部队去偷袭巴军军营,巴军遭到突然打击,惊慌失措,不及应战就纷纷溃逃,妇好指挥伏兵迎头截杀,结果巴方的这支军队全数被武丁、妇好所歼灭。

妇好早于武丁死去。妇好死后,北部逐渐强大起来的叿方部落就成了商朝的主要劲敌。武丁每每为自己征服不了叿方而忧心忡忡。他不时地占卜、祭祀,恳求妇好的在天之灵帮助自己战胜叿方。这又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妇好生前作为军事将领的威名之盛!

妇好,这位商王朝的奴隶主贵族,不仅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而且在经济上也是独立的。它与其他贵族、功臣一样,自己完全独立经营商王颁赏的封地和属于私人的一块田地。此外,妇好还拥有私人的两种动产:一是象征权力与财富的青铜器、玉器和货贝。在妇好墓中发现了上千斤重的精美青铜器、六百余件玉器和七千枚货币海贝,这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另一种是会说话的工具——奴隶。妇好妇好通过商王赏赐和亲自征伐掳掠,获得了大批奴隶,迫使他们为自己劳动。妇好死后,武丁还杀了十六名奴隶为其殉葬!

妇好生前,武丁对她十分关心敬重,时常占卜祈问她的起居、健康、生育等方面的情况。妇好死后,在历代商王心目中她仍享有崇高的地位。武丁死后,他的后人没有把妇好作为依附于武丁的妻子,将其尸体移入大墓与武丁合葬,而单独保留了妇好自己的墓穴,祭祀祖先时,也从不将她与武丁合祭,而是单独为妇好举行祭祀。

奴隶社会的商朝,宗法制度尚未健全,还保留了一些母系氏族社会的遗风,像妇好这样的贵族妇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她的聪明才智,立下显赫的功业。到了周朝,封建宗法制度的建立,使妇女的地位一落千丈。妇女受制于神权、族权和夫权之下,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

(本文译作英文后,载《Women of China》[即《中国妇女》英文版]1984年1月号;亦收入《Departed But Not Forgotten》(《历代有才干的妇女》),英文《中国妇女》杂志社1984年版;本文汉文载《古今著名妇女人物(上册)》,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