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特别是中华文化的主干儒家思想——是美女还是妖魔的争论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两种截然相反观点的论辩不但旷日持久，甚至还提到了“民族情绪”的高度。这就造成了民众思想上的极大混乱，严重地干扰着中华民族正常前进的脚步。因此树立对中华文化的正确共识就成了我们全民族的当务之急。

为对某一事物形成正确认识，首要的是正确运用认识事物的方法。人们通常使用观察法、调查法、对比法、统计归纳法、测试法、计量法、推论分析法、预测法等等方法以客观理性地认识事物。而这些方法也都是我们在树立对中华文化的正确共识过程中所要使用的。本文特别提出的对比方法，就是上述诸种方法中既能给人以最直观、最强烈的感受，又能激发人们深入进行理性思考的最佳方法。

一、对比是认识事物的好方法

“对比”是个外来词语，传统的中国字词库里没有“对比”一词而只有“比”，但在“比”的诸多义项里就已经包含了“对比”之义。如清光绪十一年上海点石斋印制的《康熙字典》里，“比”的释义之一就是：“类也，方也。《礼•学记》：‘比物丑类’[疏]谓以同类之事物相比方则学乃易成。”（见《康熙字典》上海点石斋光绪十一年[1885]七月印）直到中华民国初年，在中华民国十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辞源》上“比”的释义依然是：“比，校也，谓以同类之事物相校量也。”（见《辞源》商务印书馆民国十年[1922]九月十二版）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辞源续编》中开始出现了“对比”一词，释文是：“对比，Contrast 黑之与白，明之与暗，大之与小，因相互比照而益明瞭。是为对比。”（见《辞源续编》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四年[1935]五月二十五版）1979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华字典》里，“对比”一词是作为“对”字释义的第五个义项出现的：“对，‘互相’，[对比]不同的事物放在一块比较。”（见《新华字典》1979年修订重排本商务印书馆1979年12月修订五版）1999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辞海》“对比”的释文是：“把两种不同的人和事物作对照，互相比较。如：老少对比；新旧社会对比。”（见《辞海》1999年普及本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9月版）2008年，又有网友在其博客上进一步解释说：“对比，是我们利用联想思维能力通过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相同、相似、相近或不同事物进行比较，借助事物的相同和不同之处发现各种事物的共性和特异性、数量和质量、作用和价值、缺点和优点、广度和深度及其差别的主要认识方法。”

仔细研究上述种种解说，我们可以得出下述结论：所谓对比，就是将同一事物相反相对的多个侧面或相反相对的多个事物摆放到一起，用互相对照比较的方式加以描述或说明，以使某一或某些事物的本质特征更加鲜明地凸显出来，从而给人们深刻印象和启示的一种认识方法。

用对比方法认识事物时应该充分注意到以下三个方面：

1．从上述工具书给“对比”所下定义可知：对比只是对不同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不同侧面处于同一环境及同一条件下比照结果的描述和说明，其作用是使人们感受印象和得到启示，而绝不是用对比方法来进行是非判断、或者进行价值判断的。因为事物不仅自身复杂多变，还会受到外部诸多因素影响而发生发展，我们不能仅凭一时的感受或启示就对某一复杂事物简单地作出肯定或否定的判断。这一点，在进行不同文化的对比上尤应注意。

2．为对事物的认识达到客观公正，因此在使用对比方法时就必须站牢客观公正的立场，不偏向任何一方。20世纪初期流传于国内的一则笑话说：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儿子总说外国的一切都好，中国则一无是处；就连夜晚和家人赏月时也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老爸怒不可遏地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儿子用手抚着被打的脸说：“外国人打起耳光来也比这个响。”笑话中的儿子就是在中外对比中把立场站到外国一边了。这是因为自18世纪以来，一种“欧洲中心主义”或称为“西方中心论”的思潮笼罩着欧美大陆，许多受这种思潮影响的西方人到中国，都以自认优越的眼光四下搜寻中国的落后面，并用西方的优长与中国的劣势对比，极力夸大和散布中国贫穷落后的形象，从而证明“西方中心论”的正确合理。而中国人出洋到西方多是去欣赏接受西方的长处优点，并在回国后拿西方的长处优点与本国的短处缺欠相比，甚至把外国的缺欠与短处也视为先进。这样对比的结果就是全盘接受“西方中心论”，从而认定西方的一切皆好、西方思想都正确。如1943年，时任美国战略情报局高级职员的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在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谈及与中国的关系时提到：“为了美华文化关系，我们（美国）必须反对孔学，原因是它含有侵略性质。”（转引自徐复观：《美国费正清所提出的德治问题》，载《中国思想史论集》台北学生书局1983年版）就是这样一句极具偏颇的话，后来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居然成了某些中国人攻击与丑化孔子学说的根据。很明显，这些中国人之所以对孔子学说大加挞伐，全是因为在使用对比方法时不能站牢客观公正的立场而偏向一方所致。

3．不能仅凭表面现象进行对比并得出论断。也就是说对某种事物或某一现象，我们不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正确的做法是，我们不但要深知其然、更要深知其所以然。以最近热议的关于博物馆藏品话题为例，这个话题是由这样一个对比句子提出的：“各国博物馆都收藏中国文物，惟有中国博物馆不收藏外国文物，中国人在博物馆里看来看去全是自己的东西。”紧接着得出了“不看别人的便认定自己的最好”的论断。这句话的实际含义是：中国的博物馆封闭保守！中国文物不如外国文物好！中国文化不如外国文化强！

猛一接触到这个对比句子确实让人产生赞同之感，但只要稍加思索，疑问就出来了：“中国文物是怎么成外国博物馆藏品的呢？”

大量的史料告诉我们，中国文物进入外国博物馆不外乎以下两大途径：①明抢——1840年以来，外国侵略军数次大规模地入侵我国，屠杀国人、劫掠文物，如皇家园林圆明园于1860年遭英法联军抢掠焚烧后，又在1900年被八国联军再次洗劫，如1931年后日本侵略军强占中国大片领土，对中国疯狂搜刮劫掠15年，侵略者的烧杀抢掠致使中国大批国宝级文物流失；此外，也不乏一些品行不端的外国传教士强行夺取民间珍藏文物，从而引发“教案”的事例。大量中国文物就这样公然被武力霸占并被堂而皇之地运往海外，后来有一部分辗转进入了各国博物馆。这是世人皆知的历史事实，无须赘述。②暗盗——这里既包括了原匈牙利籍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Mark Aurel Stein）三次深入中国西北进行非法测量和偷盗文物的活动与瑞典探险家斯文•海定（Sven Anders Hedin）在中国西部搜集资料的活动等等，也包括了我国历代都猖獗不断的盗掘古墓（其中最著名的要数1928年军阀孙殿英公然大规模地盗掘清东陵）与文物的海外走私，还包括了现今外国人利用中国文物管理（特别是对民俗文物）法制的不健全到中国进行的高价收购。后者如有人在日本茨城县博物馆看到许多我国内蒙地区名为“牛鼻栓”的民俗文物藏品，其数量之多、品种之全令人吃惊，而“牛鼻栓”在内蒙古博物馆入藏仅有一两件；又如法国巴黎一家私人博物馆收藏了100多件我国苗族服饰，其中极具文物价值的月亮山地区祭祀服“百鸟衣”就达10多件，仅此就已超过了贵州省国有文物收藏单位的收藏总量。偷盗和走私使我国大量珍贵文物流散海外，其中有一部分进入了各国博物馆。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6年的统计，世界47家博物馆共收藏了中国流失文物164万件！因其并非通过正当手段所得，故被有正义感的西方人称之为“‘原罪’文物”。③赠予或定购——从春秋战国中期到明清的两千年间，中国的年生产总值都在世界年生产总值的1/3以上，强大的经济实力与独特的文化魅力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有些国家（特别是中国周边的国家）都主动对中国示好，而中国历代皇帝也常以赏赐的名义将中国特有的图书物品赠予这些国家，有的赠品后来就成了该国博物馆的藏品。自古以来中国的丝绸和瓷器就称誉世界，那时许多国家不但通过丝绸之路购入中国丝绸和瓷器，其王室还常派专人到中国订购或定制瓷器。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7、18世纪时，一股尊崇中国文化的狂热席卷欧洲，当时许多人都在设法收藏中国物品，直到20世纪初尚有余波。如1900年法国巴黎举办的万国博览会，按参展国应在参展地自行搭建展馆的惯例，中国人也在指定地点建造了一座中国宫殿和一座八角亭作为展馆。出于对中国文化的喜爱，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在博览会开展前就出资买下了这两座建筑及一些展品，博览会刚结束就将其拆迁到布鲁塞尔国王行宫拉肯宫的御花园中。现在这两座建筑已经成了中国陶瓷收藏馆。又如在1915年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巴拿马世界博览会（亦译作“巴拿马赛会”）上，中国参展团共获得1218枚奖章，其中大奖章57枚。获奖数及获大奖数均为参赛诸国之首，也都超出了赛会第二名的日本一倍多。博览会后各国搭建的展馆都被拆除，唯独中国展馆被完整地移建至旧金山市的金门公园里被永远保留，因为中国展馆是各参展国展馆中唯一获得大奖章的建筑。

这些史实明白无误地回答了中国文物是如何成为外国博物馆藏品的疑问，而中国博物馆绝少外国文物藏品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中国从来没有侵略他国和劫掠他国文物的行为，中国从来没有人利用不光彩的手段获取他国文物，而自清代就贫弱下来的中国更没有开出天价购买他国文物（包括盗购走私文物）的可能。我们不难从这个论博物馆藏品的话题中获得一个重要启示：即我们在打开窗户看世界的同时，也必须通过窗户外的镜子照看自己，看别人不看自己和看自己不看别人同样不能客观地认知自己在世界村里的准确定位。

二、中西文化差异表解

将中西文化做全面系统地对比绝非易事，更不是依靠个人菲薄之力就可以完成的；又因囿于篇幅，故本文只能从构成文化的三个层面（即精神层面、制度层面、物质层面）中各找出几件我们较为熟悉的事象，以表解形式将其差异中的某些要点做一约略描述，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认识中华文化。

当然，这些差异的内容主要是就传统而言；虽然现今其中某些内容已开始发生了些许变化、或声势相当大，但还并未达到使传统发生改变的程度，故仍按传统观念描述。

比较项目	欧美	中国
精神层面	元典精神	《新旧约全书》（即《圣经》，融古希伯莱文化与古希腊文化为一）	《论语》（孔子言行录）
中心观念：原罪（人性恶）；突出神人关系，将人的希望引向尽善尽美的遥远彼岸（不可知的天堂）；宗教信仰压倒一切；倡导一种类似禁欲主义的精神（苦行求道）；处处显示一种大起大伏、激烈冲突的色彩（非此即彼的争斗）；有较强的平等意识（人人都有原罪，故而平等；但异教徒除外）。	中心观念：仁（人性善）；重视人际关系，让人注重现实世界；人生经验压倒一切；提倡达到理想境界后的快乐（安贫乐道、理性之乐）；蕴含一种中庸和谐的基调；平等观念与“爱有差等”（对上、对尊与对下、对卑的关爱程度不同）观念并存。
宗教观	宗教感强。持上帝一神论（不信基督教[包括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新教]者均为异教徒）。	宗教感弱。一般人头脑里是无神论（儒家）与泛神论（佛教、道教及民间俗神信仰）思想的混合。
全球60亿人中有48亿人信教，有12亿人不信教。	全国13亿人中有1亿人信教，有12亿人不信教。
民族观	民族和国家高于文化，可以视为政治民族主义；反对对本国和本民族的控制和压迫，但有帝国主义和沙文主义的倾向。	文化高于民族和国家，可以视为文化民族主义；以文化认同与否确定夷夏。
人生观	教科书定义：“人生就是人为了梦想和兴趣而展开的表演。” 《波士顿环球报》：“要上表演课。美国社会整个就是个舞台。从教授、政治家、企业总裁，到律师、将军、记者，不会表演就很难出头。”	辞书定义：“人生是指人的生存以及全部的生活经历。”（每个人都是为了家族生存的，即人人都是为他人而活） “人生是撷取人世间精华、形成自己特有智慧的过程。”
爱情观	投入地爱一次：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把对对方的情感公开放在对方身上，大胆直露地追求）。	投入地爱一次：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将对对方的情感深深埋藏在自已心中，含蓄地表达出来）。
家庭观	相信上帝造人并为人设立家庭，因此上帝（或上帝之子耶稣）是一家之主；夫妻本为一体（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故夫妻关系要先于其他家人关系（即夫妻伦）。在上帝眼中男女平等，但在人类社会中女必须服从男。	由血缘关系和婚姻关系产生的社会生活组织（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男性长者是一家之主（父子伦）；其成员有强烈的一体感，共同恪守祖训、繁衍后代、重视家庭荣誉。用二元态度对待男女地位问题。（即敬母孝母与男尊女卑思想二者共存）。
伦理观	以个人为重。（亚里士多德：“ 生活的意义在于认识而不是行动”，反对所有的道德规范。康德：“没有绝对的认识，因此人应尽可能地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罗尔斯：“难以接受为了大众利益而牺牲个人利益的道德观念。”）人格平等。张扬个性。	以群体（国家→民族→宗族→家庭）为重。人格有差等（上尊下卑）。克已灭欲。
教育观	重在传授征服自然的知识。系根据《圣经》上耶和华教谕人所说：你们要“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而确定。让孩子自由发展。	重视道德伦理的培育，教人为人处事的正确方法，以使人类社会和谐有序。培养孩子成为对群体有益的人。
经济观	消费是经济发展的基础。认为只有通过全民挥霍性的消费才可以增加就业机会和社会财富（消费型经济）；不过多地考虑能源危机，相信科学技术的发展会解决能源短缺问题。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节俭型经济。从孔子“ 钓而不纲”以来就一直在节用资源以供后代发展。
企业慈善捐助理念：将慈善捐助与企业战略发展和商业利益（如捐款可免税等）紧密联系在一起，视为企业的社会投资。	企业慈善捐助理念：慈善捐助是为了“回报社会、造福桑梓。”
思维方式与方法	原则	注重逻辑思维、分析思维。	使用直觉思维。
分析思维将研究对象分解为若干部分逐一研究，从而形成注重部分与个体的观念。	直觉思维的特点是瞬间察明整体，从而形成整体本位观念。
对事物的理解	事物是一个由许多部分和元素拼组而成的机械整体（元素组合论）。机械整体由外力推动，因此事物内部不包含任何运动因素。	事物是一个阴阳合一的整体（元气化生论）。阴阳对立是推动事物发生、发展的根本动力。
运思方式	顺序：由个体→整体。判断：由事实判断统摄价值判断。	顺序：由整体→个体。判断：由价值判断统摄事实判断。
提问模式：多问“为什么？” 注重事物的因果关系（单向决定）；竖向。	提问模式：多问“怎么样？” 注重事物之间的互相联系（双向互动）；横向。
运思过程	逻辑思维→演绎→综合分析。	直觉思维→类比→信息反馈。
思维方法	静止的、科学的、数学化的、可分的、非此即彼的（图式为一个半黑半白的园形）。	动态的、玄学的、正在运行过程中是不可分的、无绝对的（图式为一个太极阴阳鱼图形）。
表达方式	姓名	名•父名•姓（突出个体）（匈牙利除外）	姓•辈份•名（突出家族整体）（匈牙利与中国大体相同）
姓的使用：英国始于11世纪；法国始于13世纪；欧美各国普遍使用姓是在19世纪初。同时，人人都可随意更名换姓。如 2009年瑞典就有7750人申请更名换姓并得到批准。	姓的使用：相传公元前20世纪即已开始使用姓，用以区别不同的氏族、部落、家族。
社会交往中信任个人签名，表示社会信任个人。（个人自我负责）	社会交往中信任公章或单位介绍信，表示社会信任群体，而个人是从属于群体的。（群体对本群体中的个体负责）
时间	秒→分→时→日→月→年（突出个别向整体的合成关系）	年→月→日→时→分→秒（突出整体到个别的析出关系）
地点	门牌号→街道→区县→省→国（突出个别向整体的组合关系，匈牙利除外）	国→省→区县→街道→门牌号（突出整体到个别的从属关系，匈牙利与中国同）
文字及语言	由一个个独立字母组成拼音文字。对拼写规则及句法结构有极为严格一致的要求。	书画同源，由象形文字发展而成以会意为主的方块汉字。对句法结构无严格要求，识字断句均强调以意会对字句作整体的把握。
学习英语是靠后脑邻近听力区的“威尔尼克区”，需营造语言环境，多听才能掌握；说英语时大脑左颞叶活跃。	学习汉语是靠前脑邻近运动区的 “布鲁卡区”，需进行多看、多写、多说等运动才能掌握；说汉语时大脑左右颞叶共同活跃。
文艺形态	创作动力	创作主要是纪念性的，纪念某人（神）为社会建立的功勋。次要的是以作品娱乐他人的娱乐性。	主要以创作出的作品自娱，作品带有非功利的娱乐性。次要的才是创作有纪念意义的作品。
作品根基	建筑在雕塑造型上。因此讲求形象逼真、匀称、重心平衡等。	建筑在音乐上。讲求生命内在的节奏与律动。
作品内容	内容大都是对某种概念的阐释。因此一般都可以提炼出明确的主题，即理性化、意义化的较为抽象的概念。	内容不能用某一主题概括，只能用“主旨、主脑、旨趣”等词表示。体现出一种融解在活的、感性生命之中的意味。
作品意义的提取	作品多有凝聚化、集中化、抽象化了的观（概）念意义。	作品多为弥漫化、模糊化了的意义（即对人生的感受和体会）。
使用理性抽象方式。	使用感性抽象方式。
经由逻辑思维，理智地获取。	经由悟性思维，直觉得到。
艺术生命	重在艺术生命之“形”，以逼真为上。	重在艺术生命之“神”（能、妙、神、逸），以能体悟生命律动为高。
以绘画为例	“再现”艺术：强调写实、忠实于客观、着力于自然物象的直观效果，为的是再现世界的真实面貌。（“再现”终有穷尽时）	“表现”艺术：着意理想化、自我化、情趣化的表现手法，画面浓缩、高度概括，在结构上只侧重于最本质的东西。（“表现”未曾有尽头）
审美观念	首先注意到的是空间布置，是物与物相互的形式关系。特别注重对称、平衡、完整、比例等，如毕达哥拉斯学派就认为：一切立体造型最美的是球形，一切平面构图最美的是园形。并提出用数字表示美的关系，即黄金分割律。总体而言是重视空间关系。	首先注意到的是生命状态，注重心理感受和体验的过程。视审美为时间的、游动的和连贯的活动。总体而言是重视时间关系。
最高审美范畴	美就是真实的和形象逼真的。	美就是有韵（神）味，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美”字的构成是“羊大为美”，可见“美”还是从羊肉的“味”中来。
审美思维方式	感性审美与理性审美二者分离，感性审美与理性审美交替进行。是“非此即彼”型审美。	感性审美与理性审美二者互相融合产生的悟性审美。即“玩味思维”型审美。
审美过程	理性判断。	感受—→品味—→体悟。
制度层面	合同（契约）制	源于《圣经》即《新旧约全书》上上帝耶和华与地球人订立盟约，确定各自应承担的责任，故基督教文化重视契约、合同。	《论语》中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表明君臣父子之间应有的对等权利和义务，故儒家文化极重视口头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选官制度	任命与世袭。自19世纪（法国 1791、德国1800、印度1855、英国1870）始，受中国科举制影响，实施文官考选制度。	推荐和察举。自隋朝大业三年（ 607）以来沿用科举考试授官。
法律	法系	希腊法系、罗马法系、英吉利法系。	中华法系。
法文化	《圣经》上说人类世界因为一个有罪的女人（即夏娃偷吃伊甸园中的智慧果）而都蒙获“原罪”。“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而罪人恶人死后其灵魂是进不了天堂的。所以人必须用强力的法律条文来制约，使之改恶从善，以使灵魂得以进入天堂。故而积极制定法律、人人自觉遵守法律。（天主教承认有奇迹发生的可能性，因此法庭对职业运动员自称原是领取政府残障福利金的瘫子、后因圣母显灵而成为运动员无罪，仅判其停止继续领取政府残障福利金）	中华法系的理论基础是儒家法思想（即法律的儒家化、或儒家伦理法、或“礼法”），贯串于“二十五史”各史的《刑法志》中。其心理表征为：权即法、法即刑、贱诉讼、重调解、轻权利、有罪推定、重预防。其内在特性为：血亲情感、义务本位、权威主义、伦理至上。其结构为：“法—情—权”交相胜的三元模式。
法医著作	首部法医著作《医师关系论》于1599年在意大利出版	宋慈《洗冤集录》于南宋淳佑九年（1249年）成书
物质层面
衣	造型原则	着意表现人身形体。突出穿着者的尊严、独立、与众不同。	衣服用来遮盖身体，多呈筒状。意在显示穿着者的圆通、随和、及与众人一致。
造型手段	西服以块面为主——用以表现出立体、挺拔、坚实、刚性。并起到张扬个性的作用。	中式衫裤以线条为主——显示出宽松、柔软、易弯曲的特性。给人以动荡变化之感。
配饰	着装搭配严格，如规定男装为外衣、背心、衬衣或硬领的三件套加领带或领结。	搭配及装饰随意化。（显示出大一致中的小差别）
食	食物结构及进食工具	与狩猎、饲养动物有关，以肉食为主。17世纪前用手抓食，虽在1418年发明用叉进食，但正式使用模仿野兽齿爪的刀叉进餐还在17世纪时。	与农耕、采摘有关，以吃粮食果类为主。早期一度使用刀匕进食，但其后长期以模仿鸟嘴啄食的筷子取食。
进食目的	摄取热量、维持生命。因而重视营养。	除维持生命外，吃饭还是一种享受生活、联络感情的手段。因此要求食品的色（泽）、相（品相形状）、味（道）俱全。
食物制作方法	因注重营养，故要求食物原料具有团块性、实在性。严格按照一定的规格和定量制作，以煮、炸、煎制为基本手段。	因重视视觉与味觉，故多将食物原料加工为片、丝等形状，并使用大量的配料、佐料。制作时并无精确份量，全凭厨师经验，能充分展示制作者个性，以调（烹饪、调味）配为基本手段。
食物制作特点	突出原料特征，注重食物原料的与众不同。（如蚕豆就是蚕豆味道，而非其它豆子味道）	因注重生命享受，故开发食物滋味的多样性。（如将蚕豆制成有多种味道的怪味豆）
饮水	因一向喝生水致使大小瘟疫不断，后知酒精可杀菌而改喝生水为喝酒，酒从此成为欧美生活必需品。从中国输入茶叶后为喝茶开始烧开水，但只喝红茶，目的是解渴和补充热量。	初民因制出茶叶而饮用开水冲泡的茶汤。饮茶大都饮用绿茶，为的是品味与享受生活。在这一思想主导下产生了茶艺（喝茶的艺术）。
住[建筑]	设计原则	人的住房必须与自然分割开来，以体现人对自然的征服、至高、超越。按不同的使用功能设计不同的房屋。（教堂不能做卧室）	人的居所要与自然沟通，保持人与所处自然环境的统一和谐。设计主体是环境。风水学说按一定的规制建造房屋，再用匾额划分用途。
形制结构	建筑为团块结构，注重实体性。强调独立、突出（凸显）个体。	建筑多为框架结构，富于透空性（如四合院正房朝南的木隔扇墙可全部打开）。以表示个人是整个群体的一分子。
建筑材料	由土木材料迅速改为石材。	土木材料。
使用石材原因：因多阴雨，为防止木材腐烂，故采用重防重堵的石材与防水措施。	使用土木材料原因：因持阴阳五行学说：土只要居于中央，上下四方就会秩序井然。故采用土木建材。虽多阴雨，但重疏导，用抬高屋根和加大出檐（即有倾斜度的大屋顶）、使用瓦片导水的方法有效地防止了水蚀土木。
室内空间处理	追求规则、清晰、气势。	追求变化、深远、节奏、气韵。
空间与人关系	将空间人格化，如苏联的普希金大街等等。	将人空间化（如称对方母亲为令堂、对方妻子为令室）、自然化（如起名“青山”）、地理化（如称韩愈为韩昌黎）等等。
医疗	诊断	利用各种技术手段探查患者体内病灶。	用望、闻、问、切四法判断病因。尤其是切（切脉），系在检验患者生命力量的盛衰，获取生命整体变化的信息及与自然界的关联。
治疗	用各种技术手段去除患者病灶，几与修理机器、更换零件相近。	根据患者不同病因、不同体质，用针灸、汤药等手段，调整并复原患者生命中被打乱的秩序。
对心与脑的认知	希波革拉底认为人体是由血、痰、黄胆汁、黑胆汁4种液体组成。若其中一汁过盛则生病。脑为分泌痰汁的腺体，心为“气”所居，气的功能是调和四汁。亚里士多德认为脑的主要功能是清凉由心脏产生的热。	《素问》：“心藏神（即神智）”。孟子认为“心之官则思。”《本草纲目》：“脑为元神之府。” 现代医学研究证明：心脏以最佳耦合方式参与了大脑的思维活动。
小结	文化概貌	重思辨、尚超绝、学以致知。	重现世、尚事功、学以致用。
文化精神	基本精神	超绝的浪漫精神。	协调的现实精神。
基本特点	以彼岸性的神人关系为目的，通过超绝性的宗教意识来实现文化和社会的自我否定。	以现世性的人伦关系为核心，通过协调性的伦理意识来实现文化和社会的自我肯定。

由上表可见，中华文化与欧美文化是泾渭分明的两种文化，它们只能相互汲取对方的优长滋养自己、弘扬自己、以独立发展来丰富文化花园中花朵的多元，而决不可能互相取代，更无可能综合成一种“非驴非马”的新文化；须知，非驴非马的骡子是繁衍不出后代的。

（原载《孔庙国子监丛刊：2009年》，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