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倫禮教化成天下之析論 – 楊錦富

一、前言

    就人生來說,人生所重,是在生活,生活所重,又在衣、食、住、行。這四項在原始時代人,就已缺一不可。由原始人演進到文化人,主要還是在這四項中演進。

    中國儒家,對此人類文化演進四大路徑一向非常重視,就此演進,《易傳》作者大都歸之於聖人的創作。而其實「演進」的意思,指的就是所謂的「人文化成」,也就是《易‧賁卦》〈彖辭〉所說:「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大義。因此,聖人的創作,是在制作一套以禮樂倫制為主軸的文化設計來教化世人,使世人能達到文化所要求的目標,也能達到儒家理想文化的基本精神和功能。是而如將儒家等同儒教來看,無疑「人文化成」就是儒教最大的特色,但其中的「教」指的是教化,和神的啟示並無關聯。至於教化的運作,一方面在變化個人氣質,增進心性實踐的功效,一方面在求取社會、國家的平治。由此可知衣食住行所蘊蓄的人文導引,都在合乎禮樂制度來化成天下。

二.人文化成古籍之述

    用禮樂制度化成天下,衣食住行的說法外,最簡明如《易‧繫辭傳》載所說「古者庖犧氏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神農氏作,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帝堯舜氏作,垂衣裳而天下治。刳木為舟,刻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宮室。」這段文字可以作為「原始人進化到文明人」的詮釋。

    其次,說到人文的意涵,周易以外,經書如《詩經》、《尚書》、《左傳》等,在史料的演繹上對人文思潮所透露的「天人」關係,都有進一步的闡釋。撇開《詩經》對天的關係,就「人」的因素說,《尚書》、《左傳》二書都肯定人自身的價值,也清晰地表現道德人格的尊重。在重視民意與貴民愛民的理念上,《尚書》可作為民本主義的先驅。例:

(1)〈君奭〉篇:「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德延。」又:「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越我民罔尤違,惟人。」意思百信寧信人君而不信天,相信靠人君的德慧就能延續王命,說明天人意念的消長,並強調重人的精神。

(2)〈洪範〉篇:「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又〈酒誥〉篇:「人無于水監(鑑),當於民監(鑑)。」意謂君上有意見,不能解惑,仍可詢之民意,這是重民思想的一大躍進。他如孟子後來所引〈皋陶〉篇:「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等語,都是這思想的展現。

《尚書》而外,《左傳》也肯定人文的價值,例:

(1)〈文公六年〉:「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何以為民?」這是愛民厚生意義的推廣。

(2)〈襄公十四年〉:「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這是民貴君輕說的先導。

(3)〈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不朽論傳承到現在,多數人都已知曉。那是賢人叔孫豹所說的話,時為公元前五四七年,孔子才七歲。叔氏的不朽論和靈魂信仰沒有關聯,並不具宗教色彩,純就有功於社會國家來說,但這不朽之論,可看作人本主義的先聲,也可看作人類追求理想的願望。

    以上舉《尚書》、《左傳》的例子,把民眾的動向作為對應政治興革的是否,可看作人文思潮的鮮明例證。換句話說,儒家人文主義的基本在「仁」,但仁者愛人,人民不得所愛,仁也無法行其真諦;必須人民生活過得好,仁才能真正落實,否則,如果人民生活在水火之中,為爭生存,仁義道德的要求恐怕早已訴諸腦後,這實在值得為政者思慮。

三、倫常綱紀的審視

    說到儒家的人文,基本的造端仍在「倫常」。倫常就是人倫,也就是「倫理」,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常理,也是行為的規範。這常理和規範就如朱子所講:「父子兄弟為天屬,而以人合者居其三焉。夫婦者,天屬之所由以續者也。君臣者,天屬之所賴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屬之所賴以正者也,是則所以綱紀道,建立人極,不可一日而偏廢。 」人倫在「續」,在「全」,在「正」,指的夫婦、君臣、朋友的常態;而父子、兄弟之倫,在孝在悌,也在「合」,所以成為綱倫常紀的,就在確立人的價植

(一)父子之倫

    父子之倫,所重在孝。父慈子孝,親而能善,是人道的基本,也是人間親情的基礎。在儒家,可看作人類相處最基本的大道。《大學》講:「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指的孝慈乃是父子相互間凝成的相親之情。這相親之情不在外爍而在內蘊,由內蘊而外爍,小之於家,大之於國於天下,上下之間,彼此相親互愛,則家國得治,一切安順。再者,慈孝觀念也源於父子,父子親愛,家能和諧,前景即煥然光明。又以父子之間,所重在情不在理,相親在情份不在理性,如果一切依理而行,設如父子思想差異,情感不諧調,那必然不親不愛,反而弄到卑視與放肆,倫理的情份也因此淪喪。譬:《論語》〈學而〉載: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但就「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之句,意謂父母在子女幼年時,就教他們孝順之道,規矩向上,能在人生大道上邁步前進;他年成長,正可隨幼年道路向前,不因人生轉折或年歲增長而逐段切斷,順此前去,為非亂紀的事就不致發生,生命也因此樂然安頓。相反的,如幼年未盡孝思,年長後步入複雜社會,隨功利機心起舞,善良純潔天性楛亡喪失,就容易陷父母於不慈。《三字經》講:「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乃知教孝,即在教其義方,而所謂的義方,也如〈學而〉所說:「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博文約禮是孔門的教化,儘管現今教育普及,但博文之教卻不是人人享有,也不是人人都能入一流學府,為子弟者無緣從師問學者也多。而博文仍必歸於約禮,如孝弟、謹信、愛親等等,還是禮的重要約束,他們的子弟者雖未入一流學府,仍須接受這番教訓,換句話說,約禮是小學,博文乃是大學,而約禮的「孝」又是博文終極的歸宿。父子一倫,如能真正行其孝慈之心,那麼人倫之間,無功利的計較,一歸溫順,一歸和樂,父子融融洩洩,必然可知。

(二)君臣之倫

  君臣之倫,所重在義。雖今之民主國家已然未見,但在王室之家如泰國、日本、英國儘管虛君,君臣之禮仍時有所見。而君臣相待,在乎道義。雖君上臣下權力職務彼此不相等,但為君者,必要知如何善待其臣;為臣者也要知如何以誠待君。《大學》所講:「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就是這樣的道理。至於為政之道,在於彼此信任,君臣互信,事即易行;君臣疑忌,事必難成,如孟子告訴齊宣王所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手足與腹心是對待關係,君臣相處無猜忌,彼此就如手如足;如有怨結,上視下就如犬馬如土芥,下對上不也如如寇如讎,政治怎能上軌道!

    其次,歷來都認為臣子須盡忠於國君,但這忠不是愚忠,如遇昏君庸君,終仍可用正義改變。比如春秋晏嬰不因齊莊公之死而死,居於臣子的身份,仍伏屍而哭,成禮而去。所重乃在義道,不是說國君死為臣的沒有自盡就是不忠,要看情況而定。此外,中國的知識分子都有他們堅定的操守,不隨波逐流,對違離民眾的國君也常持反對的態度。譬如東漢黨錮之獄,魏晉之門第之患,宋朝反對王安石變法的眾臣,程伊川、朱熹被羅織偽學的罪名,明朝東林標榜清議明白揭示貶君的意見,等等,都在君臣之倫中,發揮制衡作用,明顯說明秦世之後,人臣的凜然大義與士大夫的高潔風尚已呈現極大的績效。

(三)夫婦之倫

    男夫女婦雖有別,愛即是基柱。夫婦的愛,是人類性情中最真摯的,但必須依禮以別,如無禮無別,則隨時可愛,也隨時可離,和禽獸之類沒有不同。《中庸》所講:「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說為君子的大道,必自夫婦之倫起始;夫婦之倫諧和極致,天地間一切事理就沒有不昭著,夫婦之倫是人道之始,信必可知。

    基本上,夫婦以和為貴,也是興家的主軸。但情感不是男女皆適合,仍有不如意的,所以從古到今乃存著怨耦,雖是人間悲況,卻也無可如何。是以古代講出妻現代講離婚,「出妻」之說,自古迄今事都不絕,之所以如此,在情理難解,而情之一字又非純理能論斷,那無關於學問,就是有高深學問,被情所困,學問也無效,以是婚前恩恩愛愛,婚後悲情以對,其由喜劇而悲劇固人所不願,雖無奈也無可如何。這樣的例子如文學史所載〈孔雀東南飛〉和陸游〈釵頭鳳〉都是典型的例子也都後世能詳。其中家人干預又為主因,惟勸和不勸離,離則散,散則子女飄零,與其離散飄零,不如夫妻重拾舊歡,讓破碎回歸團圓。以上故事,都是古史所傳,事雖陳跡,仍值得後世殷鑑。

    至如二十四孝故事,今尚流傳,長輩用來教訓幼者,夫婦用來互為勉勵,甚至幼兒教育都用來取為教材,儘管時代有所變異,父子夫婦持家之道卻始終未變,傳統倫理文化深植國人依然可知。

(四)兄弟之倫 

    五倫中,父子、兄弟同屬天倫,兄弟異體同氣,都是父母的遺傳,仍有次序。因之,知如何孝順父母,即知如何維持兄弟情誼。故如知善事父母為孝,則善處兄弟即為悌,是兄弟一倫可包括在父母之倫中。但以五倫各有分別,若夫婦之倫既有別,而叔嫂尚不親授受,則兄弟之親自有限隔,有如古語所說:「禮有分異之義,家有別居之道。」然則為成就夫婦之倫,兄弟別居,亦屬必然。

    至於兄弟別居,形成的家庭倫理也有大小之別。以例來說,如西漢的陸賈:「西漢初,陸賈有五男,出所使越得橐中裝賣千金分之子百金,令各生產。」又同為西漢的石奮:「石奮有四子,父子官皆至二千石,一門孝謹。 」此兩家,一是小家庭,一是大家庭,後世則以小家庭為常,兄弟分居雖是其常,必要時能通有無才為上端。

 (五)朋友之倫

    朋友一倫,在倫類中是最後之倫,交往在信實。以孔子和弟子互相言志說,孔子自述己志,《論語》〈公冶長第五〉講:「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老者之安,在安於奉事,安而外,在能慈恩少者,又能交友以信,必如此,才能人我融洽,彼此無隔,也才能提昇仁的境界。所以「朋友」雖列為第五倫,其要緊處仍未可忽略。

    《論語》、《孟子》及古籍中談及朋友處很多,《論語》〈學而第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正所謂:「學成行尊,慕我者自遠而至,此是我同類相近之人。在我心情上,自會感到莫大之快樂。 」又〈顏淵第十二〉說:「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朱子解云:「講學以會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德日進。 」講學取善以會友,則友以之輔己仁,其道必明,德必進。進一步說,所謂的「文」,涵義很廣,孝、弟、忠、信,政事、文學,也都可以稱作文。而講學以會友,必使同於我者學有所立,其中志道之友更能和我切磋琢磨,相助相益,輔我的仁德,使我的事業寖入極大的進益。

    朋友相處,在求志同道合,所以和合,在於互為知己,但如己無志無道,即有好友,也無從相助。至若朋友之交,重要在「心交」,以心相期,在人困厄中無悔以助者才是好友,如只擇權勢,只慕名位,或攀附財富,或尋求便利,那是所謂的「酒肉」之交,就不是益友而是損友!

    其次,和朋友交往,所重在言而有信。我待人以誠,人也以誠待我,言必信,行必果,才是穩熟的君子,如果言信不一,必成為硜然的小人,現今的詐騙者都是小人集團,永遠當不了君子。又其次,環境會影響人,朋友的心也會隨境而改,如受外在影響,就難免滋生惡念,所以責善乃為必須,《孟子》〈離婁下〉講:「責善,朋友之道也。」既為好友,見友不誠,即用善言督責,如他能改過,彼此就能共善;如他無法改過,我們雖盡道德規勸,仍然無益,那只好無奈而放棄。

至於好友,未必一定是當代的人,如讀古書,心契前賢,知這人而論其世,也能結交為好友,就如《孟子》〈萬章篇〉所講:「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詩,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這段文字朱注解說:「言己之善蓋于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高下以為廣狹也。」又說:「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眾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于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也。 」由是我心雖明,可以判別一鄉、一國、一天下之友,仍是近程,如論遠程,那越世和古人為友才是最佳的寄願,這寄願無他,在於讀其書,頌其詩,知其人,論其世,如此,上與造物者遊,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友,其心其志無往不入,才是真正的悅樂!以是知朋友能和父子、夫婦、兄弟、君臣併為五倫之一,當非偶然,

四、禮的教化典例

    中國的禮俗,除了人們生活的層面外,更重要的在凝聚文化的蘊致。這蘊致並無高超的理念,卻是從生活中作一藝術的觀照,有了觀照,人們生活可以得到寄託,生命可以得到安頓。

    禮俗是儀節,而禮才是精神。就「禮」來說,禮在傳統文化中具有多方的意義。從三祭禮說,如祭天地、祖先、聖賢等禮,具宗教意義也具禮的精神;禮的制定,可作為法典的基礎;禮的精神,又可作為哲思的理解。

    就以古人說,人與人的禮都在人的初心。《論語‧八佾第三》講「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又《陽貨第十七》講「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二章所說,都講禮樂本於人心。這人心放散開來,有歡喜心也有悲戚心。歡喜悲戚的心人人同有,但能超越二心,超越個體、功利現實,乃至超越物質世俗,這心就高超廣遠,便不受外在物相的牽制。且而除了自我的超越性外,為禮者,秉其孝思不匱的前提,都應常存尊天敬祖報本復始的心。這報本復始的心,一連天地,一連祖先,再與父母相連。由敬父母至於敬祖先,由敬祖先至於敬天地,迴環往復,那這心這禮不僅傳之於古,也接之於今,如《禮記》〈喪服四制篇〉所講:「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能體天地,法四時,效陰陽,順人情,就盡了返本復始之義。

    又以傳統文化中的禮,源頭本就承襲古代素樸宗教,後來發展雖仍具宗教功能,但不全然都是宗教色彩。順著節氣,人們生活所關係的民俗要項與風俗儀節,如清明、端午、中秋、重陽、冬至,等等,都時時見禮,也時時展現禮教的人生哲理和人生樂趣。蓋因諸節令中,人們自然而然活活潑潑地將敬畏心表現在歡樂中,深深體現人間的藝術情味,也深深體驗親朋好友相聚相喜的愉悅。而其中詩人歌詠涉及節令的,更是盈篇累什。禮化為俗,俗又歸於詩人的歌詠,這是對宗教的禮贊,也是人們情感生命的昇華。

    其次,傳統禮俗較常見的就是祭地之禮。如祭拜土地神、城隍及宅神、竈神之類,人們都以禮祭表達對鬼神的敬肅及親切感,這敬肅及親切感隨祭禮的隆盛自然涵蘊出特有的藝術風格。這風格推展開來,便表現在對山川地理的崇敬。蓋以人們對祖先神的追念,歲時仍不免至祖宗墳墓作一憑弔,而憑弔所選都在求風景的形勝,水脈的流通和空氣的新鮮,等等,以為如此,祖先靈魂乃得暢茂,後世子孫乃得庇佑。若此暢茂與庇祐相互銜接,即在求一人間世的妥貼安頓,也由此妥貼安頓使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天地中得到和諧圓滿,這和諧圓滿不僅表現實人生的企求,也表現藝術心靈級大的滿足。

其次,傳統人文又常以書院和祠堂作為禮教的表徵。所謂「名賢名宦,其出生地及經歷地,莫不有建築以供紀念,亦莫不選擇風景形勝,既為遊觀瞻仰,亦便講學論道。 」取例如:

(1)嚴子陵釣臺

那臺位在現今浙江省桐廬縣城南15公里的富春山麓,是富春江主要的景點。富春江鎮往西2500米的富春山,也因東漢嚴子陵隱居在此而得名 。這等古蹟可作為存在的流傳歷史。只以風景形勝,如將天文、地理與歷史人物故事三者泯合,便是所謂天地自然的人文化,也是現實環境的藝術化。所以登嚴子陵台,緬懷古賢,遙想當年嚴氏風範,泱泱大德,如在眼前,山高水長,最是欽慕。

(2)白鹿洞書院:

南宋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朱熹出任南康太守,他勘察白鹿洞書院廢址後寫道:「觀其四面山水,清邃環合,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真群居講學、遁跡著書之所。」當時書院建築和北宋時相較,規模燒小,學生也僅十餘人。朱子為了興復白鹿洞書院,特地訂下規範,置田建屋,並向各地發文徵求圖書,把《四書》、《五經》納入教學課程。同時,請南宋另一理學家呂祖謙替修復工作寫記。朱熹本人也親自撰寫白鹿洞書院學規,親臨講課,與學生質疑問難,書院1180年農曆3月才得以完成重建。理學又一賢人陸九淵也從金溪來訪白鹿洞書院,因朱熹盛邀,登臺講學。陸九淵的「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令在場學生和客人熱淚盈眶,在朱熹的要求下,陸九淵記下這段演講內容,並刻在石碑上。朱熹在南康任職的兩年時間內,是白鹿洞書院歷史上最鼎盛的時期。翌年朱熹與陸象山共同講學,稱作「白鹿洞之會」,並奏請賜額及御書,書院名聲因之遠播,是為以禮相待的典範。

總之,禮在敬在誠,又在實踐,以上所述及所引例子可以證見。

五、結語

本文由生活儀節敘說五倫之教,再由五倫言述人間禮義,終極之意都在闡說儒的仁道。

儒家講仁,仁在忠恕。而忠是盡己,恕是及人。盡己在做好自己份內事,及人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二者之意,同於宋儒張載所說的立心立命。立心是發揚儒學真理,立命是謀求百姓幸福,讓百姓生活幸福美滿又能徹底充實自我,即是行仁。

事實上,仁與愛自始即相連不可分,無愛則不成為仁,無仁則愛意無從示現,而其立基點,即在於我,無我之發,仁之義即無由申說;是我之德者,乃即仁的根本,由我而人,人我一體,仁之展衍才能可久可大。正如徐復觀〈孔學新論〉所言:「愛不是出自人我一體,則愛不算在生命中生了根,於是此種愛只能成為一被限定之愛。被限定之愛的價值,根本是不能確定的。要人我一體,則只有從自覺自反的實踐工夫中翻騰上去,由『我』中轉出『人』,於是『人』乃非與『我』對立之人,愛乃成為不容自己底無限的愛。所以就仁的本體來說,必兼攝『人』『我』以為言;而且『克己』的工夫,亦即是仁的本體。 」徐先生之說,恰可印證船山之見,此船山於論孔子「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章有謂:「夫子曰:『仁者,心之體也。』體立而用乃行焉,未有無其體而可乘一時發見之情以徵諸用者也。 」然則仁之體用合一,亦即人我之合一,觀乎二氏之言,則仁人之愛,心量無限,其不分今古,合流於天地,斯乃可知。